如果沒有你。

淚水,從不曾如此失控過。事過境遷，卻為著一首歌，一個記憶，淚盈滿框。害怕這樣的自己，害怕，情緒如此不穩定，寫著寫著，悲痛也會來襲。練就的鐵石心腸，無影無蹤。

記憶浮現那一天的失控。無法開車，你代勞。從機場回到芙蓉那漫長的一路上，你陪伴我身邊，我逕自在司機座旁的位子上，靠著車窗凝望窗外的風景。你擔心我的沉默，偶爾伸出左手拍拍我的手背，偶爾，緊緊握著我的掌心。你的關懷和體貼，快要讓我倒下，一道道充滿防禦的心牆慢慢敞開，我癱倒在你的肩膀上，流著眼淚。

是第幾次，讓你瞧見我如此承受不住？也是第幾次...在你面前，眼淚流了好幾句鐘，顯得如此脆弱，不堪一擊？我不是那樣的...我好像不是那樣的。我疑惑了。

那天早上，你在床邊，凝視著熟睡的我，直到我醒來。

原本一切是那麼美好。你的男人，在你的床邊看著你熟睡，等你醒來的景象，是多麼美好。然，此時妹妹來電，說和媽媽搞錯要演出舞蹈的地方，必須開車到離開芙蓉半小時車程的晏斗去。

妹妹說媽媽很亂。媽也說她很亂。我說的路，她不會走，媽從沒開車走離開芙蓉的地方。她要我不要說了，越說越亂。我要她回來，不要去了，都遲了。媽沒有聽。我要妹妹勸媽不要去了，這麼混亂，血壓會升高。媽才剛剛有血壓高，上兩個星期她在家門前被匪徒搶金鏈後，我陪媽到警局報案，再到醫院檢查時，醫生說媽的血壓很高。吃了藥後，血壓也沒有降多少，過後幾天，血壓都接近高水平，一緊張就暈眩了。開車很危險。說不擔心是假的。

但是媽執意要去。而媽就只聽爸的，無計可施之下，打電話告訴爸，要媽不要自己亂闖了。或許是我太擔心緊張了，爸最後很放心地，開車帶媽媽走到去晏斗的那條路，讓媽媽自個開車去。

知道爸去照顧媽的時候，頓時放下心來。傻傻地躺在床上，別過臉去自顧自地哭了起來。我不曉得，哭是為什麼，就那麼瞬間，蓋著被子不停地哭泣，眼淚宛如缺堤一發不可收拾。你錯愕。但，你還是緊緊擁著我，告訴我沒事了，沒事了。

好不容易安下心來，讓自己不哭了。你說走吧，去吃了早餐，咱們去看《長江7號》。戲票，昨晚就買了。想想，也好，看看電影抒緩那刻沉重的情緒。

電話，卻再度響起。爸打來的。一開口就說，你快點來這裡！出了亞沙路收費站路邊就看到了，羅里車輪飛脫出來打到我們的車！我說，為什麼你會在大道旁邊？爸說她讓媽媽自己開車去，他載朋友到機場，然後就出事了。

頓時和你領了車鑰匙，就開車出去找爸。才平伏的心情泛起漣漪，緊張擔心交錯複雜的情緒，在心中盤旋糾纏一起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。你再次緊緊握著我的手背，要我不擔心。

情緒遠勝於理智，尤其在親人面對著困難的時候。我忘了去問爸的人有沒有事？羅里的輪胎打到哪裡了？更忘了當記者時期的思考，爸能夠打來，人應該沒有事。

到了事發地點，看到爸在路旁打電話，收費站工作人員也已經在現場維持秩序。輪胎飛脫出來的，是14個輪胎的大羅里。

我原想陪爸到警局去報案，卻沒想到爸的朋友迅速登上我們的車。爸叫我們開車送他的朋友去機場。一陣納悶和不高興。親人出事的時候，要有親人在身邊，但當時我卻無法做到這點。心中感到非常難過。

一路上什麼也沒有說。打了電話到警局報案，告訴警方在亞沙收費站往吉隆坡方向第260.6公里處，發生羅里輪胎飛脫擊中行駛中轎車的車禍，沒有死傷亡人數。接著，掛了電話。從車禍地點到機場，都沒有說話。心中惦記媽不曉得會迷路嗎？爸一個人去警局，不曉得可以處理嗎？

爸媽同時面對了問題，我真的不知道能夠如何兼顧。此時的我，不過想要有人可以一同去分擔這個責任。我發了短訊給和我的關係可以用惡劣來形容的大妹，告訴她，爸車禍了，陪爸到警局報案。

一句人在吉隆坡，什麼都可以不愁不憂。我質問她是不是爸媽的女兒，為什麼對家裡的事情不聞不問，總不愛待家中。接下來一陣短訊爭吵。大妹除了說粗口，還說了最不經過大腦的話，一句句足以讓我們的關係更加決裂，甚至沒有回頭的話。到最後叫我顧好自己，說我沒有資格批評她。

腦海裡頭閃過的，只有一句話......“妳重新投胎的話，我就沒有資格！”用短訊傳送過去。沒有回應。

靠著車窗。一路上都在問自己，一個人能夠兼顧多少？心力交瘁。這種感覺就像當初，執意孤身到吉隆坡求學一樣。擔心兩個小妹的功課沒有人教，擔心爸爸晚上要喝茶，妹妹耍脾氣不肯泡，擔心媽媽一個女人在家，會有些什麼事情，偶爾需要我們去協助。太多太多擔心。

如果沒有你在身旁，此時此刻，我不曉得我怎麼熬過去。從機場的回程，一臉的眼淚，你溫暖的手，還有充滿安全感的肩，撫慰著我不知所措的心緒。

回到芙蓉，想起媽媽血壓高的事情，要奔波勞碌去醫院檢查很費神。你帶我到藥房去買了量血壓的機器，你說，一人一半，不用我這麼重負擔。看著你學習著怎麼用那機器，然後回家教了我媽媽和妹妹怎麼用，心裏一陣感動。如果沒有你，我或許會選擇逃避；如果沒有你，我要怎麼熬過去。親愛的，謝謝你，這3年來的一路陪伴扶持。